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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雪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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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雪如

我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申請,休學時間為一年。是爸爸和我一起坐車去學校申請的,當提到我是因為重度抑郁而休學的時候,校領導還以懷疑的目光審視我,那表情仿佛在說:就你還抑郁癥?我看你正常得很。

走出校門的那一刻,我感覺長期繃緊的神經總算松了下來。

我的家人總算接受了我患抑郁癥的事情。從學校回來後,我多數時間在家發呆,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,什麽都做不了。媽媽的療程結束了,她主動帶我外出散步,試圖用大自然的美分散我的註意力。

我們有時候去江邊,有時候去公園。冬日的太陽暖暖的,癢癢的。我躺在樹下,太陽穿過樹葉照射到我身上,我希望時間就此定格,我希望自己像這樹根一樣茁壯。

如果有下輩子,我希望我是一棵樹。可是睜開眼睛,看見媽媽的笑臉,不,我又不希望有下輩子,因為我不希望別人做我媽媽。

“你就不怕別人說你是媽寶?”媽媽故意笑我。

“媽寶就媽寶,我就是愛媽媽。”我說。我已經不在乎被人怎麽說了。

媽媽撫摸著我的頭發:“雪如,你知道媽媽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麽嗎?”

“是和爸爸的結婚戒指?”我望向她的手,那枚戒指她總是戴在手上,從來沒脫下來過。

媽媽搖搖頭:“是你,雪如,你才是媽媽最寶貴的東西。”

我沒有說話,我的眼淚又不聽話的落了下來。

媽媽的第四次療程很快就開始了。爸爸負責做飯,我負責送飯到醫院,然後陪她說說話。

媽媽住的是雙人病房,隔壁床患宮頸癌的阿姨比媽媽年紀大,性格大方爽朗,她還讓我喊她靜姐,不要喊她阿姨。

她有過兩段婚姻,第一段婚姻很不幸,遇到了一個賭徒,還家暴她;第二段婚姻老公比她小八歲,但對她疼愛有加。他每晚都會來陪床,我叫他岑叔叔,他性格也十分爽朗。靜姐和前夫還有一個兒子,目前在外地工作,已經結婚了,生了一個女兒。

這天晚上岑叔叔帶來了一大箱葡萄,他硬要塞給我們一把,我們拗不過他,只好收下。

“雪如,你吃吧,我沒什麽胃口。”媽媽說。可能是化療的關系,媽媽雖然沒有吐,但胃口一直不怎麽好,每頓吃得很少。

我看她不太舒服,就讓她躺下休息,然後自己到走廊外面逛逛,就當呼吸呼吸新鮮空氣。

住院大樓每層都有一個大陽臺,家屬可以出去透氣、吸煙什麽的。

我走到陽臺外面,往下看,十一層,不知道從這裏跳下去會怎樣?心裏突然一個“咯噔”,我怎麽又產生這種念頭了?我用力搖頭,心說我一定要保持清醒,媽媽醒了還等著我去照顧!

我轉身剛想往回走,就瞥見那邊有個人正和我一樣趴在欄桿上使勁往下看。

“餵,小心!”我拉住他,“你這樣很危險。”

他扭頭看我,那是一個20出頭的男孩子,膚色蒼白,戴著毛線帽子,穿著藍色病號服。我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。

“啊,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沒等我說話,他卻指著我面露驚愕。

我皺了皺眉,原來我真的見過他?指了指自己:“你認識我?”

他也皺了皺眉,雖然他的眉毛看起來十分稀疏:“你不就是聖誕節那天割腕自殺的女生嗎?”

我終於想起來了,他就是聖誕節那天睡在我隔壁床的男孩子。

“你好,我叫……”我正欲自我介紹。

“緣分啊!”他卻先打斷了我,“我叫周以鹿,可以的以,小鹿斑比的鹿。”

“什麽?”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。

他再次皺眉:“不是吧?你不知道小鹿斑比嗎?”頓了頓,他補充道,“就是梅花鹿的鹿。”

其實我還是搞不懂他的那個“鹿”,在沒有加他微信聊天之前,我一直都以為他的名字是周以路。“哦,我叫林雪如。下雪的雪,如果的如。”

“你怎麽會在這……”後面的“裏”字沒有說出口,看著他身上的病號服,我頓時覺得自己就是個大笨蛋。

“你是得了什麽……”後面的“病”字還沒有說出口,我猛然想起這裏是腫瘤二區,頓時更加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。

周以鹿被我逗樂了:“你還真是不會聊天耶,不過既然我們這麽有緣,那我就告訴你吧,我在這裏是因為我的病覆發了,我得的是肺癌,Understand?”

我楞了楞,肺癌?他明明和我一樣大,卻可以對癌癥、對生死這麽從容,這讓我不禁有點佩服他。

“那你呢?為什麽割腕?失戀了?”他好奇地問我。

我不想告訴他我有抑郁癥。我可以想象得到,當我對他說我有抑郁癥的時候,他那嗤之以鼻的樣子:“抑郁癥?那也能叫做病?不就是想太多了嘛?我得癌癥還沒哭呢,你倒哭個不停……”

於是我附和他道:“對,就是失戀了想不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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